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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仲尼弟子:昨夜星辰
    [TABLE][TR][TD]
    [B]仲尼弟子:昨夜星辰[/B]

    [/TD][/TR][TR]| 作者:鮑鵬山 |[/TD][/TR][TR][TD][IMGA=0,absMiddle]http://hebi.emdp.cn/UploadImg/Article/Article/2008101620301462.jpg[/IMGA]

    [B]仲尼弟子:昨夜星辰[/B]

    鲍鹏山-天纵圣贤

       孔氏述文,弟子兴业,咸为师傅,崇仁厉义。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——司马迁《史记.太史公自序》

         教兴阙里,道在郧乡。异能就列,秀士升堂。依仁游艺,合志同方。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——《史记》司马镇索引述赞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[B] 壹[/B]
        “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众星共之。”这是孔子谈政治的话,透露着他的璀灿梦想:他多想能以德行安居政治中心,形成“周公吐哺.天下归心”的“大一统”啊。可是,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”,在如此美好的梦中醒来,他内心一片述惘。不过,“施于有政是亦为政是亦为政”,孔子为人以德,其人格也如同北斗星辰,而他的那些弟子,则正是拱卫在他周围的灿烂群星,在那个筚路蓝缕的洪荒时代,他们共同构成了吾民族头顶上深邃而灿烂的天宇。这些昨夜的星辰,至今仍在那遥远的地方闪烁,向我们送来他们意味深长的注视。

        据孔子自己说,他的受业弟子中,身通六艺的有七十七人。孔子颇为得意的介绍,在弟子中,以德行见长的有颜渊,闵子赛,冉伯牛,仲弓,以语言见长的有宰我,子贡,以政事见长的有冉有,季路;以文学(学问)见长的有子游,子夏。这十人后人称之为“孔门十哲”。其实,孔门高徒远不止这个数,比如那个成就卓著的曾子曾参就不在此列。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还记载,正由于孔子手下人才济济,反而使楚昭王有所顾忌,而不敢分封他土地,怕他有朝一日强大起来,危害自身。

        有教无类的孔门私学里,不仅弟子们出身各异,个性也极丰富。作为一个伟大的教育家,孔子并不要求弟子们在恩想上保持一致,对他们各自的个性也能给予足够的宽容甚至鼓励,这样,孔氏私学就获得了极活跃的细胞,从而保持了强大的生命力与学术创新能力。孔子曾以欣赏的口吻谈论他弟子们的个性与天赋:子张狡黔,曾子迟钝,高柴愚直,而仲由季路则改不掉粗鄙的毛病。颜渊呢?安于贫穷,家里的米缸老是空空如也;端木赐子贡则不拘泥于老师君子喻义小人喻利的说教,有大兴趣且花大精力于生意场上,他的經商活动往往百投百中,从而积聚了大量的财富……但不管他们如何丰富多彩,千人千面,他们仍然是孔子的学生,因为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对于仁义的信仰,对文化的虔诚,对自身道德的磨砺,人文人格的坚持与发扬,以及,对天下汹汹滔滔罪恶的反抗,对民间苦难的关注,对一切卑鄙政治的高度敏感。他们总是如琢如磨,如切如磋,学而不厌,侮人不倦……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[B]贰 [/B]
        孔子最欣赏颜回,一则曰:“吾不如也”,一则曰:“吾为尔宰”,慨叹自己不如这个颜家小子,并祝福贫寒病弱的颜回能多多发财,然后自己去做他的管家。我也先写写他。不过,我对颜回的看法,与孔于做的鉴定有些出入。老实说,我对颜回的印象不大好。这可能是由于我对一切道德楷模的过敏性反感,颜回就是孔子推荐出来的道德楷模。在一个张铁生都曾成为我的榜样的人生经验中,我不能不小心地对待一切推荐的人格模范。我真心又放心地向我的邻居学习勤勉,向我的同事学习忠厚,向我的一位领导学习关心人,以及,更早的,向我的父亲学习正直与对万物的仁慈,向我的母亲学习无私的奉献……这些人都是我自已能触摸到的,

        而且,他们也没让我向他们学习。人们往往有一种逆反心理,即便是他们本来想要的好东西,一旦有人向他们喋喋不休地推荐,他们马上就会弃之不顾;他们怀疑推荐人的动机。孔子推荐颜回的动机是什么呢?这是一个我不得不小心的问题。颜回没有一点实际事功,也不见他对实际事务流露过什么兴趣,在孔门弟子中,颜回一直是一个袖手旁观却又时时发些高妙之论的人物。孔子曾夸奖他: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”,我倒觉得他的这种无可无不可的神情太过冷摸,很不像孔门弟子的整体作风,不像春秋战国这个“轴心时代”的精神风貌,倒好像和二十世纪末的一些解构主义者们有些相似。我该不会把对各种“后”主义的反感移到“先”秦的颜回身上了吧?

        颜回深受孔子赏识,我以为有两个原因。一是颜回乖顺;二是他早死。早死,好多毛病还没暴露,留在记忆中的就是一个纯洁小青年的模样,在时时的回忆与追悼中,这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会平添多少伤感?颜回,这棵病弱的花朵,孔子曾经是希望他能结出一个大大的果子来的啊。这枚果子虽没有物理性地成为现实,但在孔子的心理上,它是那么一种真实的,刻骨铭心的存在。谁能在凋落的花蕾中看到期待中的果实化为一梦,谁就是不可救药的感伤主义者。

        在孔子“天丧予!天丧予”的恸哭哭中,我们是否心碎于老圣人的又一次失败与绝望?
        所以,我以为,孔子在颜回死后不断地推重他,乃是一种心理的需求,他已看见自己黯淡的未来,他已无力把握未来,他己无力推开失败,他太疲倦了,他也早没有自信了,他渴望有人早一点接过他的“斯文”之棒,替他跑下去,可是,正当他想着把接力棒传给对方时,对方却先倒了下去,这是多大的打击?在强烈的挫折感与世界的冷酷中,死者颜同那记忆中的容颜是他无法忘却的遗憾,是他又一次失败的象征,也是他心头唯一的温暖……

        颜回是那么乖巧,乖巧的孩子或孩子的乖巧是老人晚景中最顺心的拐杖。颜回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。他知道老师在现实政治中碰过太多的钉子,受到不能挽回的失败,所以,他尽量避免和老师发生冲突,以免伤害老师那颗疤痕累累的心灵。他从不在老师说话时有什么反诘,“不违如愚”。在这种场合他往往呆若木鸡,又唯唯诺诺。即使不明白或不理解,他也等着退下来后自已去琢磨。这也是孔子赞赏过的那种常人“不可及”的愚吧。问题是,颜回的这种做法,难道不是恰恰违背了老师的“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’的教导么?况且,既然当场已经表示附和了,退下来以后的琢磨领悟,怕也只能坚持“理解的要执行,不理解的也要执行”的原则了。这实在够不上孔子所说的“益者三友”(友直、友谅、友多闻),至少他不直。对此,孔子也似有微辞:“回也非助我者也,于吾言无所不说(悦)。”———颜回不是那种能助益我的人啊,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不喜欢的。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前提,那就是孔子绝对正确,永远正确,事无大小言无巨细一概正确,所以,对颜回的这种“无所不悦”,也就视为他一心向仁的美德了。但假若我们认为孔子之言亦有可商榷处,像颜回这样,就只能是非傻即诈了。实际上,孔门不少弟子都是敢于和孔子“商榷”的,也正因为这样,才使得“教学相长”,不仅有助于学生,还有助于孔子本人,颜回这样的“先生步亦步,先生趋亦趋”,只能是使老师和学生一起没出息。

        颜回还有一些便辟善柔的“损者三友’的毛病。孔子被匡人围困,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,颜回最后赶到。孔子心有余悸地说:“我以为你已经死了。”颜回竟说:“先生还在,我颜回怎敢死?”我想,死与不死,当时是取决子匡人,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选择权岂能在鱼肉?颜回为了讨老师的欢心,不仅藐视匡人的刀俎,而且还藐视大自然了。藐视大自然,怕也会“不得其死”吧。“回年二十九,发尽白,早死”(死时年三十二),偏偏死在孔子的前面了,弄得孔子呼天抢地地痛不欲生,这回他怎么敢死了?若真像他所说的那样,要苟活一条命以侍奉老师,他为什么不想些法子改善自己的生活和营养状况,而是甘心每日一箪食一瓢饮地糟蹋自己的生命?孔子说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”,照颜回的说法,倒好像死生由自己决定了。欺人,欺天,还欺师,文弱虔诚的颜回,总给我一种不真实不踏实的感觉。

        孔子说:“自吾有回,门人益亲。”这话不假,有颜回的便佞善柔做榜样,有老师的频频赞誉做导向,门人岂不都学颜回,一个个以乖巧顺从来讨老师的欢心?

        颜回赞孔子:“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……虽欲从之,未由也己。”这个在孔子面前完全丧失自我的颜回,显然已经手足无措,精神恍惚了。孔子忽然在前,忽然在后,这简直是白日见鬼了。颜回至此,已无生路可走,只有一条死路。这回应该是“先生在,回何敢活”了。

        不是物质上穷死了颜回,而是精神上的穷途末路,我斗胆说,颜回死于神经衰弱。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[B]叁
    [/B]   曾皙曾参父子都追随孔子。孔子曾说,曾皙和漆雕开“已见大意”,可见修养的大体已具。孔子和子路,冉有,公西华及曾皙谈志向,轮到曾皙时,曾皙竟说出一段诗情画意的话来—“暮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”,一下子把孔子感动得心旷神怡,喟然叹服。

          有人把这几句意译如下:
          二月过,三月三,
          穿上新缝的大布衫.
          大的大,小的小,
          一同到南河洗个澡。
          洗罢澡,乘晚凉,
          回来唱个“山坡羊”。
         一袭布衫,大袖飘飘,身体的宽舒与心灵的自由相得益彰。几个大人,又必配上几个嬉闹无状的顽童,才能使这气氛活泼而不拘谨,游戏而不功利。如果说老子的依道而生太哲学太抽象,孔子的“乘槎浮于海”或要“居于九夷”太疏略浮泛,那么,曾皙是亲切的了。他的这种境界我们似乎伸手可及:只要我们愿意,心远地自偏。我们只要一抬脚,清粼粼的沂水就会盈漾在我们的目睫之间,漫润在我们的心灵之中。

        曾皙在《论语》中不多见.有意思的话也仅此一处,但这就够了,在历史的长河中能留下一句格言都了不起,何况他给我们留下了一首诗,一种人生的境界呢?

        但他最好的作品应该是他的儿子,大孝子曾参。这个孝子孝得有点出格,有些永远长不大的感觉。据《韩诗外传》载,他父母活着时他只做个小官,俸禄也少,但他每天仍能熙熙而乐,因为可以以此养亲。父母去世后,他做了大官,俸禄多了,他却常常“北向而泣”,为什么呢——因为“悲不见吾亲也”。孟子也说,曾参父亲曾皙喜欢吃一种羊枣,曾皙死后,曾参就再也不吃这种枣了,因为一吃羊枣,就会万分悲痛地想起父亲。这种表现,若不是做作,就是心理疾患。父母老,而后死,乃是自然规律,像曾参那样一直哭下去,怎么是好?

        都像他那样,岂不是人人后半生都在悲哭父母中过日子?这样的人生太黯淡了吧?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”,他也是身体力行者。临死前,他把门弟子召来,让他们仔细察看他的手、他的足是多么的完好,然后告诉他们,他一生“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”般地保护他的身体发肤不受任何伤害,“而今而后,吾知免夫!”——从今以后,我终于可以放心了,这一漫长的,提心吊胆的过程由于死亡的到来终于结束了,解脱了。曾子生活得够累的,你想,要在漫长的“与物相刃相靡”(庄子)中,保护自已的身体发肤不受一点伤害,这需要多少谨慎,多少小心,多少退缩,多少忍让?神经会因此多么紧张,心灵会因此多么拘闭?老子说:“吾之大患,在吾有身,”这曾子,他的身体皮囊,当真成了他心灵的大负担了!“慎终追远,民德归厚”的话也是他说的,他确实是充分地——我以为是过分地——发展了“孝”字,使之成为人生的负担、生命的束缚和心灵的敌人,司马迁说《孝经》就是他做的。在道德问题上,花大精力去论证与推求,在科学问题上,反而大而化之,得过且过,这是我们民族的一大国粹哩。一个“孝”字,子女对父母的情感问题,值得为此去写一本书吗?没有《孝经》之类著作的其他民族,也不见得就一定虐待老人。反过来,古往今来,我们的这方面记录不见得比别人的好。

        曾子也是一个安贫乐道的人物.就其穷,大约不让于颇回,原宪。庄子《让王》篇中曾用很形象的语言摹画曾子的穷窘之状,那文字太好,直接引入:

        曾子居卫,温袍无表(乱麻做絮的衣服表面破烂),颜色肿哙(脸色因饥俄而浮肿),手足胼胝(手脚生老茧),三日不举火,十年不制衣。正冠而缨绝(正正帽子带子就会断),捉衿而肘见(提提衣谋嘴肘就外露),纳履而踵决(穿穿鞋后跟就裂开)。

        然而,就是这样,他还是飘散着发带,放声高歌《商颂》,声满天地,若出金石。天子不得臣,诸侯不得友。我怀疑庄子是把这位儒家人物道家化了。

        当然曾子也有他的真伟大,孔子说曾子愚钝,历史上成大事者往往得力于愚钝。盖愚钝者也往往愚钝于诱惑与变化,从而能专能精。愚钝者往往缺乏情趣,又正因为如此,他们往往能安干枯燥无味而终获突破。这类人往往以牺牲自他这一脉。读《论语》中记载的他的言论,很有深厚蕴含的圣人气象,下面这段话,是我不能不提到的:

        曾子曰,士不可不弘毅。任重而道远。仁以为己任,不亦重乎,死而后已,不亦远乎?
        这是知识分子对自己的身份、社会职责的最高体认。用这个标准去检验,一下子就能测试出历代大大小小文人的真实份量。
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[B] 肆[/B]
        《论语》中若无子路,就如同《水济》中没有了李逵。金圣叹评点《水浒》,说及李逵,有一段话,我先移过来与读者看样:彼说李逵处,正合我欲说子路心也:

        李逵是上上人物。写得真是一片天真烂漫到底。看他意思,便是山泊中一百七人,无一个入得他眼。孟子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”,正是他好批语。

        金圣叹的这段话,也正是子路的“好批语”。金圣叹还说,李大哥一开口,总有奇绝语,我也以为,子路兄一说话,便百媚千娇。此人原也是一条绿林好汉,专打天下不平人。司马迁写子路的出场,是头上插着公鸡羽毛,身上佩挂公猪牙齿“吠”的一声跳将出来,将孔子的马车拦住。又是公鸡,又是公猪,敢情是子路兄雄性荷尔蒙太旺盛。不过,在这方面,他又和梁山好汉武松、李逵、鲁智深一样,无一丝淫邪之意。这些人都可以说是真正伟丈夫。后来不知孔子用了什么法术,诱使子路委质于他。司马迁说是“设礼以诱之”,我不大相信,那一套繁琐厌人的礼,岂能构成对于路的诱惑?但不管怎么说,最后总是舞刀弄棒的子路被舞文弄墨的孔子降服了,请求做了他的弟子。身边有了这么一个武艺高强勇猛异常的弟子,于L子的腰杆子直多了,说话的嗓门也粗了。据孔子自己说,自他得到子路后,恶言不闻于耳,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老人家说不恭敬的话了。这一点倒又似乎说明了,子路腰间的宝剑比孔子胸中的仁义有威慑力。

        我以为,子路是孔门弟子中无一丝小人之心的君子,无一丝虚伪之习的真人,无一丝畏怯之态的丈夫。孔门弟子中,像子路这样的人,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。不可无一者何?孔门中若没有这样一个真君子伟丈夫,真令孔门黯然无光;不可有二者何?此等天真人,岂能重出?孔子说:“道不行,秉桴浮于海,从我者,其由与?”他也知道,等到他的大道在这浊世不能施展的时候,等他彻底绝了世俗之望,要乘一叶扁舟,江海寄余生时候,他的那些弟子们都会作鸟兽散——大家投奔他而来,一半也是为了富贵,而不是为了对仁义的向往吧?况且即便是仁义,到了被现实拒绝的时候,还有什么意义?——此时,能仍一如既往地跟随他的,哪怕烟波满眼也无怨无悔的,会有一个子路。但也只有一个子路。是的,子路只能有一个。

        但孔子毕竟是一个贵族气息较浓的人,他喜欢“文化”的王朝,也喜欢“文化”的人,他自己从少年的艰辛到中老年奔波,学而不厌,也就是要使自己“文化”。子路却一直雄纠纠,气昂昂,素面朝天,虚室生白,没有经过“文化”,或者“文”一直在他那里“化”不下去,总是那一种天然野生的状态。于孔子而言,不大对他的胃口。这一点,孔子似乎不及五台山上的那个真长老。真长老是一眼便看出鲁达乃是证成正果的人,那些恭敬修行的人反不及他。所以,真长老是一味的迁就鲁达,为之护短。而孔子对子路,则是每下毒手,对他进行打击和折挫,务欲使之“文化”,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。比如,同样的问题,对于路的回答就不一样,据孔子解释,这是为了因材施教,“由也兼人,故退之”。经过孔于长期这样的折辱,英雄的子路确实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的子路。读《论语》中孔子遇到隐士那儿段,我由衷的觉得子路的行为又可笑又可爱:他受长沮的讽刺,受桀溺的奚落,受丈人的教训,……他怎样呢?他一言不发,拱手而立!按他以前做绿林好汉时的脾气,他早就挺剑而斗了吧?而现在,他像一个挨老师训斥的小学生,那俯首贴耳的样子,能不使我们心中粲然一乐猛然一热么?是的,子路毕竟是身通六艺的文化人,无论怎样强亢,终究不是李逵。

        倒是对自己终身服膺的老师,子路反没有一点颜回式的乖顺。当面指责老师迂腐的是他;“佛肿召,子欲往”时,公开表示反对的是他;陈蔡绝粮时,拉长脸给孔子看的是他;“公山弗扰以费畔,召,子欲往”时,是“子路不悦”;“子见南子”时,还是“子路不悦”。他就是这样常常使老师尴尬非常,前后矛盾。但,这不正是孔子所提倡的,“当仁,不让于师”的精神么?要知道,正因为有子路常常直率表示反对或“不悦”,才使孔子避过智者千虑中的一失,改变一时糊涂的主意,没有做出不合圣人身份的事。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,子路,对孔子而言,是一种压力,一种考验,一面镜子,这何尝不是一件玉成圣人的好事?有子路,孔子就要时时注意自己言行的一致,时刻反省自身,否则耿直的子路真的会让他下不了台,让他不能自圆其说,让他被自己的矛刺中,或自己的盾折断自己的矛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孔子成圣人,子路有功劳。我们设想一下,假如不是子路阻止,孔子去了佛胖或去了公山不扰处,我们现在如何评价他呢?他还能成为圣人吗P至少他有一些无法说清的污点了吧?

        读《论语》,我常常被子路的天真烂漫弄得忍俊不禁。你看下面这一节:
        子谓颜渊曰: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唯我与尔有是夫!”——子路曰:“子行三军,则谁与?”——子曰:“暴虎冯河,死而无悔者,吾不与也。必也临事而惧,好谋而成也。”

        这子路,何等真,何等朴,何等赤子心肠,何等冰雪精神I又何等妩媚,何等童贞!只是又受到了老师的打击!而这打击,又愈显出于路的天真烂漫!

        毫无疑问,子路是孔门中精神最健全,人格最完整,自我最舒张的人物。对社会现状,他比孔子有容忍度,对一些人和事,他也比孔子看得开通。他终究还没有修养成圣,离普通人还较近,所以,对普通人的人性缺点,他有更宽宏的蕴含度。这使他更可爱,更可亲可近。同时他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“君子亦有穷乎?”这种话句恰好表明了他对道德、人格力量的祟拜与信仰。“君子之仕,行其义也”,又表明了他自己立身处事的态度,一种绝对祟高的救世心态。他悟性极高,在孔门弟子中,恰恰是他这样的“野人”,具有真正哲人的心态。这一点也颇像在五台山上撒泼弄野,却有真佛心灵与缘分的鲁智深。孔门弟子中,樊迟关心耕稼,颜回关心仁德,曾子致力于孝道的扩张,子夏关心学问的精进,公西华仗着年轻,记忆力好,整天在那里背记繁琐的周礼条文,子贡则心有旁骛,眼盯着市场的行情变化。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,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得闻也。”“子不语”的,恰恰是一些纯哲学问题。而只有子路,在别人纷纷致力于经世致用之学的时候,他问“死”,问鬼神,问“成人”(完美的人),谁能想到,偏偏是这个粗莽的人,关心着这类形而上的问题?

        “子路有闻,未之能行,唯恐有闻”。子路深感痛苦的,不是闻道之难,而是行道之难。孔子说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”这话要让子路说,他肯定会说:“不可以。因为还没有行道,怎么能死2”道不能是一小撮精神贵族充实内心的精神食粮,而应该是大众的呼吸与空气,是阳光和水,是土壤和风。应当把这些还给大众。子路是绝对的大公无私,他的精神中不能存有任何独享的东西,哪怕是暂时的。他急于把他领悟到的东西公诸大众,如果还未能做到这一点,他宁愿“不闻”:和大众一样贫乏是可以的,而拥有大众没有的东西是不可以的。在子路这样的圣贤面前,一切自以为的“精神贵族”都显得龌龊,他们自以为贵,正显出他们的下贱。正像在子路身上,因为他绝无一丝自爱自恋,反而显示出一种真正的高贵。这种高贵,步伐不快,但我们赶不上;调子不高,但我们盖不住;悬的不远,但我们射不中。孔于问:“仁远乎哉?”子路答:“不远。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”我们答:“远。仁有好处吗?”我们和子路就这样判然有别了。

        孔子曾含蓄地批评子路:
        好仁不好学,好知不好学,
        好信不好学,好直不好学,
        好勇不好学,好刚不好学。
        说他因此而愚,而荡,而贼,而绞,而乱,而狂。但子路有他自己的看法。他说,“有民人焉,有社稷焉,何必读书,然后为学?”这话说得太好了:它足可以纠孔子之偏,纠千百年来中国知识体系之偏?尤其对今日学界而言,子路的话,不育是一剂猛药。到底是生活重要,还是所谓的学问重要?假如有些学问只是使我们忘掉真正的生活,甚至扼杀真正的生活,躲开生活的阳光与风雨,不去正视生活中的淋漓的鲜血,漠视大众的喜怒哀乐,还叫什么学问!而那些如老鼠一般躲在一个角落,窸窸窜窜地写(或打)所谓的论文,以此争一些职称,职位,讨一些住房,津贴的所谓学者们,早已失去了真正的心智与德性,他们还配叫知识分子么?他们已不再是文化人,他们是这世界中最丑陋的一类人:把孔子批评子路的话反过来,用来描摹这些人的行为,倒十分的贴切:他们是——

        好学不好仁,好学不好知,
        好学不好信,好学不好直,
        好学不好勇,好学不好刚。
        是的,他们除了那外表看来“好学”,并很有某些“学问”之外,一切人应当具备的优点,一切使人性完善的元素他们都没有了!而且是他们主动抛弃掉的!

        用孟子的话说,他们是把他们的良心放失了!并且再也不愿意去寻它回来!
        子路如此刚直、天真、胸无点滓,毫无城府,邪恶的世界当然不会让他得到善终。子路以一个洞明世事的世故眼光,早已预言过子路将“不得其死”。在那时人的观念里,‘‘死”,乃是人生命的自然终结,也就是庄子所讲的“天年”。“不得其死”,就是指他的生命将意外地终结,从而得不到(或等不到)那个自然的终局。后来的事实证实了孔子的预言,在卫国的匮馈孔悝之乱里,子路不避其难,挺身赴险,像他老师一样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的去维护“义”,终于被杀。但我以为这样的死才有价值,苟活不如好死。既然生命的终局总是死,为什么不能利用“死”来为生命争取最后的荣耀?从这个意义上说,子路是死得其所。而那些没有真正生活的,或者说,生活在“学术规范”“考试规则”中的当代所谓学者,才真正是“不得其死”——从他们跨进所谓学术的那一天起,他们的生活实际上已经终止了,他们活泼的生命、心智与德性,都已经死亡了。

        子路的死亡的消息传到鲁国,70多岁的孔子停止了肉羹之食。这是他老人家终生喜爱的食物。圣人的生活开始缺少滋味。第二年,孔子驾鹤西去。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[B] 伍[/B]
        写完子路,一定得写与子路一直关系不错的冉求。冉求与子路,是同学兼同事。他们同在季氏那里做家臣,配合得还算不错。冉求比子路小二十岁,年龄差距很大,但似乎两人并不因此生分。他俩能配合,是有原因的,唯子路能容忍冉求的一些屑小之态,唯冉求能羁靡子璐的粗莽之性。子路心宽体胖,对冉求的毛病不以为意;冉求心思缜密,对子路的粗鲁能随意调适。《论语》中“季氏将伐颛臾”章中,冉求子路一起来为此事探孔子的口风,孔子一开口即是:“冉求!这不该责怪你吗?”接下来的对话中,全是孔子对冉求大加批评与责备,几无一句及子路。这可不是孔子袒护子路,而是孔子知道,在季肥那里,真正受重用得信任从而能起作用的,是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观色的冉求,而子路只是一个没有多少主见的配角罢了。

        冉求多才多艺,这一点孔子也屡次提到并予以夸奖;“求也艺”,并且认为完美的人应当有像冉求那样的才艺。但冉求帮劝季氏聚敛,使季氏富比公室,孔子大为恼火,于是号召弟子们:“冉求再也不是我的学生了,你们可以擂着鼓去向他进攻!“孔子对不少学生都不满意,如宰予、樊迟,但公开宜布逐出师门的,大约就这么一个冉求。

        孔子对别人的缺点,尤其是政治与道德上的缺点,是太敏感了,而子路正相反,他对别人的缺点则是十分的不敏感。所以他能同冉求共事。实际上,冉求有时候确实有一些屑小之徒的毛病。我们看看一段对话。一次,孔子和子路,冉求、曾哲、公西华一起聊天,孔子要大家无所顾忌地谈谈自己的志向。率直的子路抢先说话:

        子路轻率地抢着回答说,“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,夹在大国之间,受到别国军队的侵犯,又遇上凶年饥荒,我去治理,等到三年,就可以使人民勇敢而且知道遵守礼义。”

        【原文:子路率尔对曰:“千乘之国,摄乎大国之间,加之以师旅,因之以饥馑,由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。”《论语.先进》】

        子路自信自负,说他能治理好一个内优外患重重的国家,让人民能在困难中有勇气,看到希望,这是可以的,这也是他的专长。但千不该万不该是说话时不谦让,尤其是不该说自己有能力让人民“知方”——懂得礼义。这就让孔子对他不禁加之以晒笑。而这一切,都让善于察言观色的冉求看在眼里。轮到他说话时,他说:

        一个方国六七十里,或者五六十里的小国,让我去治理,等到三年,可以使人民富足。至于礼乐教化方面,那要等待君子去实行了。
       【原文: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。如其礼乐,以俟君子。]

        几乎每一句都在对比着子路。子路说大话,说他能抬理一个千乘之国,冉求就说他只能治理方圆六七十甚至更小到只有五六干里的土地。注意他在这儿的改口——大约说了方圆六七十后,看了看老师的脸色,为了表示自己十分的谦虚,又减少了十个平方,变成五六十。子路说三年,他也说三年。子路说可以使民有勇,他说要使民富庶。他知道孔子不喜欢勇,无论是君子的勇还是小人的勇,孔子都心存畏俱。而他说要让人民富足,也有投老师所好的嫌疑。他以前和孔子一起去过卫国,见到那里人口繁庶,就间孔子,人口多了,下一步怎么办?孔子答,让他们富起来、他又问:富了以后呢?孔子答,教育他们。所以他说要足民,是完全在揣度孔子的喜怒。当然,冉求是个经济专家,财政专家,让方圆五六十里土地土的人民富足起来,对他而言,其才能绰绰有余。唯其如此,才可见出他的谦虚,尤其是对比子路而显示出的谦虚。更令人不快的是,针对子路大言不惭地要让百姓懂得礼义,他特别在最后补了一句:“如其礼乐,以俟君于。”——至于礼乐这样的事,只有圣人才能做到。我冉求只能是打好经济基础,以等待这样的圣明君子——这句话完全没有必要说,而他这样说了,其目的就是在有意地让子路难堪,并显示出自已的优点。这种做法,简直让子路无立锥之地!

        深察别人的缺点,有意地为之遮掩,这是圣人的境界,而若处处故意显示自己这方面的优点,以反衬出别人的缺点,使其昭彰若揭,则无疑是小人的心机了。这种人在历史中及文学作品中还真不少,如刘备就明白地说,他要针对曹操的一些毛病,处处与之对比,以此争夺人心。薛宝钗之整治林黛玉,也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。刘备是我极厌恶的,薛宝钗的心计之深也是让我摇头不迭的。而他们的祖师,就是这个孔门叛徒冉求了吧?

        好在子路并不能觉察到这一点。他既不能发现老师在笑他(或者即便发现了,也满不在乎),更不能着出冉求对他的挤兑。越是这样。越是显出冉求的用心,越是显示出了路的坦荡之心。

   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[B] 陆
    [/B]   子贡是孔门中最聪明的人,却又十分的正派,有极浓厚的人情味。不知为什么,我总是把子贡和琼瑶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联想到一起。这大约是受庄子的影响。庄子在《让王》一篇中写子贡见原宪,其打扮派头,就十一分像琼瑶笔下的多情公子。但我对琼瑶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向无好感,我以为他们只有一个爱好,只在一件事上刻苦——谈恋爱。庄子笔下的子贡,大约和他们只有一点相似:风流倜傥。他是我爱敬有加的人。子贡在《论语》中出现的次数仅次于子路。他非常的能干,非常的机敏,非常的忠诚。他岁数不大,比孔子小三十一岁,在孔门高徒中年龄偏低,但他倒很像是一家中的长子,敬上爱下,不违师长,还能延誉同门。在孔子还活着的时候,就已经有不少人认为子贡比他老师还要贤智。确实,子贡比他老师更能了解当世,贴近现实,也更能灵活机动地调整策略。像子贡这样的人,若不是受老师理论的束缚,解放思想,实事求是,针对国情,把目标分阶段实现。比如充分认识片确定初级阶段理论,从而不仅问耕耘,也问收获,那他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。是的,子贡是英雄,但他在文化中被消磨掉了。文化的功能之一,就是消磨英雄的雄心,使之对命运安之若素啊。

        子贡曾问过老师孔子,你着我是什么样的人呢?孔了回答说,是器。是什么器呢?孔子答,瑚琏也。瑚琏,是宗庙中盛黍稷的重器,以玉饰之,乃器中之贵重而华美者。在宗庙,又盛黍稷,大约孔子是在说子贡乃是国家社稷的栋梁之材吧。他曾说,君子不器,是则子贡虽不能做到“不器”’,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国之重宝了。孔子培养人的目标乃是造就一批道的传承者,以斯文不灭,所以他不大重实干之才。他臧否人物也有些毛病,他偏重于消极方面的优点,像愚拙,迟钝,木讷,柔弱,这些性格,在他看来,都近于仁。是的,他有种把智力上的弱点看成道德上的优点的倾向。反过来,他对诸如聪明、善辩、勇敢这些人性中积极方面的优点,又往往持怀疑态度。也就是说,他又有一种把智识上的优点看成是道德上的缺点的倾向。所以,他喜欢的是颜回、曾参、漆雕开、闵子赛等人,而不大喜欢子贡、子路、冉求、宰我、子夏,子张诸人,总是用一种怀疑而审察的目光看着他们。实际上,他最喜欢的颜回,除了能吃苦,别无优长。能过苦日子而成为道德上的优点,只能说明中国物质贫乏,以及人们消极地安分于这种困乏。就事功而言(无论是实际的行政事务,外交事务还是学问的弘扬光大),子贡诸人全在颜回之上。像子贡,就是春秋时期最杰出的外交家,著《左传》的左丘明,著《史记》的司马迁,都对他极为佩服。

        孔子时代,鲁卫这一对兄弟之国(它们分别是周公和康叔的后代),都很弱小而又一片衰退之象。孔子曾很伤感地叹息:“鲁卫之政,兄弟也”,鲁卫的历史,是兄弟,鲁卫今日之政,更是一对难兄难弟。孔子是鲁人,子贡是卫人。卫有内乱,子路死之,算是对得起老师了。鲁国有了外侮,卫人子贡也会挺身而出的。齐国的田常为了缓解国内矛盾,进一步独揽大权,移兵于鲁,鲁岌岌可危。孔子又伤心,又难过,埋怨自己的弟子们:“鲁乃是祖先所埋的地方,父母所在的国家啊。国家危险到这地步了,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手相救啊?’子路要去,孔子制止了,子张,公孙龙要去,孔子也制止了,他在等着另外一个人表态,只有这个人,才能仅凭自已的三寸不烂之舌,就能阻止齐人的战车。这个人就是子贡。子贡知道老师的心思,他承担了。他先去齐国,根据田常的心思,巧妙地劝说田常弃鲁伐吴,但田常担心伐吴无借口;子贡又去吴,以称霸中原诱劝吴王伐齐(以便给田常移师伐吴一个借口),可吴王又担心越国乘机在背后报会稽之仇;子贡乃又去越国,劝越王派兵助吴,以迷惑吴国。于是吴王发动九郡兵力攻伐齐国,齐吴战于艾陵,齐人大败从而解除了齐对鲁的威胁,此前子贡又抢先一步到中原大国晋国,让晋国做好迎战吴军的准备。艾陵大胜后,又骄又躁的吴王果然以兵临晋,企图打败晋国,攫取霸主地位。两国交战于黄池,吴军大败。越王勾践抓住机会,涉江袭吴,吴工率败馁之卒仓皇回师,与越战于五湖,三战不胜,城门不守,越国遂灭吴。三年后,越国称霸中原。《左传》及《史记》在叙述这一段历史后,都以极赞赏的口气说:“子贡一出,存鲁,乱齐,破吴,强晋而霸越。子贡一使,十年之中,五国各有变。”

        《孙子》云‘“上兵伐谋,其次伐交”,若子贡,可谓伐谋伐交,孔子这一文人集团,不出一兵一卒,而改变天下大势,更挽救父母之国,子贡之功伟哉!

        子贡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。据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所载:“七十子之徒,赐最为饶益(子贡最为富足)。——子贡结驷连骑(车马成群),束帛之币以骋享诸侯(带着丰厚的札品去诸侯各国访问,参加他们的宴会),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(平等行礼)。”你看这个子贡,凭借着巨大的财力,来往各国之间,是何等的风光!司马迁还说:“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,子贡先后之也。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?”原来孔子赢得生前身后名,很大程度竟得力于子贡的钱!

        哀公十六年,孔子病重。子贡赶紧去看望。孔子正拄看拐杖在门口彷徨。一见子贡,夫子唏嘘难禁:“赐啊,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啊?”虚弱的夫子此时觉得端木赐是那么亲切,那么值得信任和依靠.以前,他一次病重,子路乘他神智不清,临时聘了几个家臣来侍奉他。他清醒后,对子路大为光火,他是宁愿死在自己学生的环绕之中的。现在子路己在前一年死去,子贡的到来,给了老人最好的临终关怀。七天以后,夫子安然侧目。

        孔子死后,他的弟子们都服三年心丧。三年以后,大家互相哭泣着道别而去。将军一去,尢树飘零,一个以孔子为核心的文化中心不复存在。分散各地的弟子们一个个如遥远天边的粒粒寒星,等待时光的巨鸟来啄食他们。在这些悲哭的弟子中,座中泣下谁最多?——

        唯子贡庐于冢上,凡六年,然后去。
        然后去。然后去哪呢?
        走出倚庐,乱发飘蓬的子贡是否满怀的迷惘?
        六年倚庐生活,六年寂寞,六年伤悼。与老师的灵魂寂然晤对六年,他是否如同承受了千年的风霜?
        一个熟悉的世界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消隐了。眼前是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。
        只是,鲜花为谁而放,丧钟为谁而鸣?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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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名文辉 家广东·化州 宗圣76派,龙山派41世,南门房17世嗣孙
    始祖讳宗廉名龄字介,自闽从戎,于成化元年克桂平瑶乱,旋镇高雷廉诸州,守化州石城,遂居南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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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子贡搅乱四国 史上最巧妙最成功连环计
       
       来源:新浪
         
          孔子门下有七十二贤人,独有子贡颇懂兵法长于谋略,孔子对其甚为最器重。爱才的孔子曾把子贡比喻为瑚琏。瑚琏者,宗庙之贵器也。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材。

          春秋乱世,战事频繁。其时,齐国权臣田常欲作乱,但又畏惮高、国、鲍、晏等大臣,于是劝齐国国君兴兵伐鲁,企图削弱诸臣。

          孔子得知消息以后,很是为自己国家的前途担忧,便对弟子们说:“鲁国乃父母之国,国危如此,你们为何不出?”子路、子张、子石等请行,孔子皆不准,知道他们不是那块料。子贡请行,孔子不仅非常痛快地答应了,还为子贡饯了行,嘱咐他一定不辱使命。

          使命在肩的子贡马不停蹄地来到齐国,摇动三寸不烂之舌,对齐国权臣田常说:“君兴兵伐鲁不是步好棋。鲁是难伐之国,其城墙薄而低矮,其土地狭而浅薄,其君主愚蠢而不仁,其大臣虚伪而无用,其人民厌恶战争。这样的国家不可与之交战。君不如伐吴。吴国城高而厚,地广而深,兵甲坚而新,将士精悍,武器装备精良。这是最适宜讨伐的国家。”

          田常一听,气得脸色都变了,说:“先生之所难,乃人之所易;先生之所易,乃人之所难。先生如此教我,却是为何?”子贡回答道:“我听说,忧在内者攻强敌,忧在外者攻弱敌。现今君之忧乃在国内。我听说君曾三次欲加封而不获成功,就是因为有大臣不赞同。齐国若伐鲁获胜,则齐国疆域扩大,国君威望大增,大臣地位更加巩固,而君却无功可言,国君就会日渐疏远你,君若欲成就大事,就难上加难了。更有甚者,君在齐国的地位和处境也危险了。所以我认为不如伐吴。吴国强大,伐吴不胜,损兵折将,大臣内空,如此一来,孤主在上,只有依赖君了。”田常一听,不觉击掌称善,便问道:“我们已出兵伐鲁,若转而伐吴,大臣怀疑我,该怎么办?”子贡说:“君暂时按兵不动,我请出使吴国,说动吴国救鲁而伐齐,君就可以移兵迎吴了。”

          于是田常就派遣子贡出使吴国。子贡对吴王说:“当今之诸侯国,惟齐与吴最为强盛。现在齐以万乘之国而伐千乘之鲁,与吴国争强,我为大王深感忧虑,特请大王救鲁伐齐。救鲁可以显名,伐齐则有大利。大王挥师北上,诛暴齐,服强晋,存亡鲁,镇抚泗上诸侯,一举而称霸,利莫大焉。”吴王说:“您所言极是。但是我忧虑的是,越国有报仇之心,待我灭越以后再北上救鲁如何?”子贡说:“越国之弱胜于鲁国,吴国之强不如齐国。王若置齐而伐越,齐国早已灭掉鲁国了。大王既然追求存亡继绝的名声,又畏惧强齐而攻灭弱越,岂能显示大王之勇!保存越国,可以向诸侯显示大王之仁;救鲁伐齐,威加晋国,诸侯必相率而朝吴,大王不就成就霸业了吗?如果大王还担心越国,臣请东见越王,令其出兵随大王北上。”吴王大喜,就让子贡出使越国。

          越王听说子贡到来,亲至郊外迎接。越王说:“此乃蛮夷之国,大夫何以辱而临之?”子贡说:“我此次前往吴国,劝说吴王救鲁伐齐,吴王非常愿意,但又担心越国,想伐越后再北上。这样,越国就危在旦夕了。”勾践请求子贡出谋救越。子贡说:“吴王为人凶狠而残暴,群臣不堪;国家连年战争,士卒疲弊,不堪忍受;百姓怨声载道,大臣人心混乱;忠臣伍子胥强谏而死,佞臣太宰伯专权。所有这些都显示出吴国的败亡之象。王若能出兵助吴伐齐,以骄其志,送以重宝以悦其心,卑辞以尊其威,吴王必定挥师北上伐齐。吴王被打败,此乃大王之福;吴王若胜,必然兵临晋国。臣请北见晋君,使其共同攻打吴国。其精锐被齐国削弱,大军又困于晋,吴军实力必然削弱,然后大王乘其弊,必然灭亡吴国。”越王勾践非常高兴。

          子贡辞别越王,回到吴国,将越国愿意出兵助吴攻齐之事告诉吴王。果然没过几天,越国大夫文种就带着重礼来到吴国,向吴王表达越王愿亲自率兵助吴攻齐的诚意。吴王大喜,对子贡说:“越王愿亲自随从寡人伐齐,先生以为如何?”子贡说:“这不妥。诸侯会认为大王不义。大王只要接受礼物,同意越国出兵,谢绝越王亲临就行了。”吴王采纳了子贡的建议,于是举倾国之师北上伐齐。

          子贡又到晋国,对晋君说:“齐国与吴国即将开战,若吴国战败,越国必然乘势攻吴。若吴国打败齐国,吴国必然兵临晋国,晋国不可不预先防备。”晋君一听,感到非常恐慌,就问子贡该如何应对。子贡说:“惟有厉兵秣马,才有备无患。”

          后来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子贡所预料的那样。吴国与齐国在艾陵大战,大破齐师,然后兵临晋国。吴晋两军大战于黄池,晋国打败了吴国。越王得知消息以后,即出兵偷袭吴国。吴王得知越国攻吴,便急忙撤兵而回,与越国交战,最后被越国打败,吴王夫差自杀,吴国灭亡,越王勾践夺得了霸权。

          子贡不愧为春秋时期一位卓越的政治家、军事谋略家、外交家,他之所以游说成功,关键在于他能准确掌握当时的国际形势和各国之间的关系,又能把握田常与夫差的心理和性格,因势利导,设下连环计,使各国按其部署行事。故司马迁在《史记·仲尼弟子列传》中赞叹道:“故子贡一出,存鲁,乱齐,破吴,强晋,而霸越。子贡一使,使势相破,十年之中,五国各有变。”(刘继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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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“冰,水为之,而寒于水;青,出于蓝,而胜于蓝。”    

         端木繁君——大师级儒学研究者也。
         QQ:1710909686 其中1个电话号码 17093606054 自称李明老师 骗了我的钱,然后拉黑了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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